这已经不是张墨寒第一次被关禁闭室了。
一年前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孩子,是一个叫做乔的狐人族的男孩儿。
“刚来这儿的第一天就摆着副脸,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藏了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当时乔就靠在院子里的树干上,插着双手看着张墨寒一脸落魄地走进首都孤儿院的大门。张墨寒意外地看着乔的脸,对方自信而又恬然的微笑,让张墨寒觉得他稚嫩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大人的内心,毕竟被对方一语点破的自己的心事,张墨寒不得不正视这个奇怪的半兽人起来。
“你好像并不感到惊讶,还是说,你在警惕我?”乔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将自己的耳朵抖了抖,然后竖了起来。
“不,你没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地方。”张墨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乔,这个除了面部比较像人类之外,其他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穿着人类衣服的野兽,张墨寒估摸着半兽人大概都是这幅上半身像人下半身想野兽的家伙。
感受到不尊敬的视线,乔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笑了笑,只有一瞬间,他突然就消失在了张墨寒的视野之中。
“哦,是吗,那还真是伤我自尊呢,知道那些人类的小鬼都叫我什么吗?”视野中再次出现乔的身影时,自己已经被紧紧捏住了脖子提了起来,野兽特有的巨大力量让张墨寒一瞬间几乎感受到死亡的召唤,巨大的求生欲迫使他疯狂地挣扎,一股奇异的能量开始流窜于张墨寒的身体。
乔感到有些不对劲,自己手上这个长着东方特色面孔的小孩身体的温度开始明显上升,在下一秒,自己就被一股巨力击中腹部,倒飞出去。
“呼!呼……”张墨寒重新获得了呼吸的权利,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远处的乔慢慢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怪笑着露出了口中的利齿。
“不错,东方遗族的确是有点能耐。”
“你刚才做了什么?你怎么凭空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的!?”张墨寒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盯着乔。
“诶,你不知道吗,那是我们狐人族的天赋魔法——隐遁。”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墨寒一脸懵逼的神情。
“看你那样子,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你的童年还真是无忧无虑呢,怪不得,人们常说傻人有傻福……”
“住嘴。”张墨寒面色狰狞地攥紧了自己拳头。
“嘿,别紧张,我不提你的伤心事了,咱们来聊聊别的吧。”乔尴尬地摆了摆手,看着眼前这个炸毛的东方男孩儿,“你简直就像是个一触就炸的火药桶。”
“刚才的动作多有冒犯,还请包含,我叫乔,算是这里的半兽人的大哥吧,他们都听我的,那帮幼稚的人类小孩也会给我面子管我叫乔哥,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乔就行。”乔微笑地向张墨寒伸出手来。
“不介意,我叫张墨寒。”张墨寒毫不客气地一把握住了乔的手。
乔眼中笑意更盛了。
“好!爽快,江湖道义一笑泯恩仇,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哈哈哈。”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吧,在乔的安排下,张墨寒就这样被半兽人们热情地接受了,也因此和院子里的人类孩子们结下了梁子。
半兽人们性格大多直爽坦诚,尤其是在乔的领导下,氛围友善,小圈子里和睦团结,张墨寒很喜欢这样的气氛,本来不苟言笑的他,渐渐脸上也会挂着淡淡的微笑了。
跟乔在一起,总是乐趣无穷,听乔谈论外面的奇闻趣事,听他讲述这座孤儿院的大人和孩子们的故事。听的故事多了,张墨寒渐渐发现乔的来历也并不简单。
有天傍晚,凯迪拉克忽然风雨交加,院子里的孩子全部被叫到屋内,不允许在外面活动。狭窄的空间让孩子们之间的摩擦变得更多了,也不知道是那方先出言不逊,张墨寒已经记不得了。大概是人类孩子先挑起的事端吧,仗着这里是人类的国家,半兽人孩子们一旦展现出使用暴力伤害人的倾向,就会被调查,而被调查的下场自然不会是太好的,人类大体上对半兽人依旧不算友好。虽然半兽人已经融入了人类社会的体制当中,但大多也不过是偏底层的阶级罢了,安全局的警卫中虽然有很多半兽人,但他们最终是无权过问上级的最终指令的。
面对着人类孩子的各种侮辱和挑衅,半兽人们有力无处使的憋屈与压抑,张墨寒看在眼里。
之前的小打小闹,都有乔从中周旋,竟也没让半兽人孩子们吃亏,而那天的对方针锋相对实在是太过火,甚至**裸地仗着人多,把注意力打在了乔的头上,张墨寒再也忍无可忍了,撸起袖子就和对方站在排头的孩子扭打在了一块儿……
最后,那件事成了张墨寒在孤儿院的人生中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那时候的自己就和现在一样,被院长关在禁闭室里,一闭眼,那天发生的种种画面又会一幕幕在脑海中再次上演。
闭上眼,又想起了那些人类的孩子将饭菜扣在狐人族小姑娘的头上时,那副恶毒的嘴脸,想起了冲上前去质问时被一拳打碎牙齿的狼人族男孩儿,想起了自己被人按在地上毒打时,乔咆哮着一跃而上,带动着半兽人蜂拥而上的画面。
那时候,乔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时,自己并没有注意到那时候乔的眼神中存在的异样,直到自己从禁闭室出来后,得知了乔因为把事端的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而被安全局的人带走调查了。
从那以后,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院子那颗乔和张墨寒第一次见面时靠过的大树,叶子从翠绿也变成了蜡黄,风一吹,落叶飞散,满地的都是。张墨寒这段日子,永远起得比扫院子的工人还早。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孤儿院的大门前向外张望,希望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平安归来。
可是乔就像是被时间遗弃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乔就这么消失了?我不信,他要走,一定会给我打个招呼的,可是他还没有。”
“寒哥……乔哥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之前被调查的孩子一个都没有回来,他也一样……”
“他不一样!”
乔,确实和这里的许多孩子都不一样。
后来那个之前被欺负的狐人族女孩儿告诉张墨寒关于乔的事,张墨寒才恍然大悟。
这里是凯迪拉克的首都,作为这座城市唯一的孤儿院,这里时常会有一些官员商人为了私藏自己私生子,而把他们送到这个地方来。
作为全国最大的儿童福利院,拥有着完善的体制和规范的管理模式,这里有足够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
张墨寒受够了这该死的地方,他再一次感觉到对命运深深的无力。
终于在他待在孤儿院正好一年时间的节点上,他逃走了。
他逃走了,既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当人们注意到时,他就已经不在那里了,仿佛逃离了整个世界。
“那个叫张墨寒的自己跑出去了?”
院长办公室中,院长肯托尼如此向自己的两位助手询问道。
“很抱歉,肯托尼先生,是我们督查不力。”
肯托尼却摆了摆手道:“无妨。”他拿起拿起桌上的一叠档案袋,翻找了一阵儿,找出了印着张墨寒画像的那张,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肯托尼饶有趣味地拿着这份档案,不由地用手捻着自己的胡须。
“呵呵,有意思的小家伙。”
“院长,我现在就通知安全局,带人把他找回来,他可是帕里斯大人钦定的诱饵。”
“不必了,帕里斯大人那边我会处理的,放着这小家伙去吧。”
话音刚落,助手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不小心瞥见,肯托尼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眼中露出的血红色光芒。
那是吸血鬼们所特有的瞳色!没想到,平日里兢兢业业,举止高雅的院长阁下居然是一个吸血鬼!
助手忍不住发出了异样的声音,这被肯托尼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转过身来,看到的自己助手的神情,心中便了然了。
“呵呵,看来是我大意了,”肯托尼这下也不在掩饰了,瞳孔中绽放着那妖异的红色,“不如我来咨询一下你的意见吧,你还想活着走出这间办公室吗?”
助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起伏的胸口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不一不再透露着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处于多么紧张的状态,他咽了咽口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得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肯托尼猛地将可怜的助手扑倒,将两颗锐利的獠牙,扎入他的脖颈,没有给他一丝反应的时间。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被一层魔法屏障所包裹,房间里的声音没有一丝能够逃逸出去。
助手挣扎了一阵儿便平静了下来,不再有所动作,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也蒙上一层红色,相比于肯托尼的瞳色要更加黯淡一些。
“恭喜你成为我的第103名眷属。”肯托尼面带着微笑。
“我的无上荣幸,大人。”助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以左手捶胸颔首,面无表情道。
“现在有个不太轻松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办。”肯托尼望着助手道。
“瑾听您的吩咐,大人。”助手还是保持着一副谦卑的姿态,和变成眷属之前别无二致。
魔法屏蔽了二人的交谈,和风扫过窗台,却好像是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上。
红木桌上的档案袋,里面的资料倾倒在桌面上,摆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稚嫩的黑发少年的魔法绘像,最上面的部分写着:
张墨寒,男,15岁,入院时间:第四纪元233年。
入院理由:其父母本为迁移的东方遗族,然而张家夫妇,还有其19岁的姐姐张墨雨死于一场恶性吸血鬼特殊捕猎计划之中,哥哥张墨冰目前下落不明,怀疑是作为特殊捕猎的目标被带走。经审查,该子符合入院标准,根据凯迪拉克公民法,若无主动领养的家庭,当由国立凯乐孤儿院抚养教育直至其成年并获得独立生存能力为止。
审查人:金罗孟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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